無論是無師自通,還是持續性的規範教育,戲曲角兒的育成,都講求先天資質、後天努力,亦靠機緣時勢,真正是可遇不可求。香港不少兒童及青少年粵劇培訓團體(下簡稱「兒青團」)一直默默耕耘,培育演藝新苗。疫情緩和後,多個兒青團匯報演出為學童提供初次啼聲的機會,當中有柴娃娃的首踏台板、亦有神童獻技,莫不見證著老師、家長們背後的艱辛和苦心,同時為藝壇帶來朝氣和盼望。下文將匯報筆者近日看過三個印象較深刻的兒青團演出,由此省思香港粵劇演員的培育情況。
演出回顧
天虹粵劇研究院 《花木蘭》
天虹粵劇研究院(下簡稱「天虹」)的結業演出《花木蘭》由粵劇發展基金資助,於2023年5月17日假高山劇場劇院舉行,乃「縱橫四海工尺合士上」粵劇培訓計劃終極篇 。演出於雷暴警告下如期進行,現場觀眾疏落,多是校長、老師及演出者家屬觀看。此劇由李劍虹編寫,分為〈木蘭從軍〉、〈勇救大帥〉、〈空營之計〉及〈元戎提親〉四場戲,參演者來自四間參與計劃的小學生。顧名思義,花木蘭應是全劇主角,[1]但今次演出並不突出個別演員,反而以群戲為主。恰如「天虹」主理人於演後座談會所言,培訓計劃旨於建立同學間的團體精神,因此安排大量群戲及戲曲基本龍套套數(如企洞、雙龍出水等)讓同學各有發揮,帶出演出應該「有花有葉」才是好戲的概念。
原本2020年的結業演出,延期三年才正式上演,演員經再三更換,排練時間緊絀,加上他們本身幾乎是粵劇零基礎的小學生,表演技術方面實在不能置評,但參演同學演出認真,盡力交戲,精神可嘉。他們透過演出,亦體會團體合作精神的可貴,可說達到藝術教育的目的。話說回來,整個演出中,第二場飾演花木蘭的詹佳穎同學個子小小,卻很壓台。她出場有句士工首板,先聲奪人。雖然其身段和唱做還很幼嫩,卻是個可造之才。如果十位學員之中,能夠發掘出一棵演藝苗子,其餘都成為觀眾,再以一傳十,以十傳百,那對粵劇長遠發展便幫助極大 。
劍心粵劇團 《寶兒》
劍心粵劇團(下簡稱「劍心」)「趣緻查督撐」粵劇實踐計劃由康文署贊助,其結業演出於2023年7月9日下午假高山劇場新翼演藝廳上演,展演來自四間小學的粵劇班同學一年間的訓練成果。演出於盛夏周末舉行,演出入座率不算高,主要由學校師生及演出者家人撐場。節目分為兩部分,上半場有把子套數及粵曲演唱,下半場演出新編兒童粵劇《寶兒》。在節目編排上,既有視聽之娛、教育意義,亦顧及同學的程度,藝團可說費盡心思。四間學校輪流表演的把子套數大同小異,雖然對打動作生硬,但個別同學耍槍花有板有眼;演唱方面,除了集體唱小曲外,還要數白欖,同學算是交到功課。下半場的《寶兒》由「劍心」藝術總監梁森兒為同學度身編寫,全劇分為〈別家〉、〈機緣〉、〈成名〉、〈回家〉四場戲,雖然名為聯校演出,但與「天虹」的《花木蘭》一樣,四間參與小學各演各的戲,在排練及節目安排上難以讓同學互相觀摩及交流。現場所見,觀眾大多是參與學校的捧場客,因此出現「客隨戲走」的冷清場面,只能嘆句無可奈何。縱然在技術水平上,同學的演出水平尚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大部分同學都樂於戲中,尤其有同學們扮唱《余俠魂訴倩》的乞兒腔,以及那段調寄《賭仔自嘆》的小曲,同學都演出落力、效果惹笑、討好 。尾場有位飾演寶兒的「大聲妹」一鳴驚人,縱然她的音準及拍子尚未達標,但勝在情感真摯、表現淡定,又是一棵極待培育的幼苗。
聲輝粵劇推廣協會「粵劇展演2023」
戲曲史上不少專業演員都出身自童子班。[2]「聲輝粵劇推廣協會」(下簡稱「聲輝」)聲勢浩大,[3]可說是「造星工廠」, 更讓我想起1950年代香港的粵劇神童班「人之初劇團」,當年這個號稱為「香港開埠百年創舉,粵劇有史以來奇跡」的兒童班,[4]則以30位四歲至十四歲的童伶為演出號召,[5]與今日「聲輝」的陣容鼎盛正是異曲同工。
「聲輝」整個演期共有三日四場,總共為觀眾帶來31齣折子戲,包括《楊繼業碰碑》、《紅樓夢之幻覺離恨天》、《夢會太湖》、《甘露寺》及《三夕恩情廿載仇》五齣重演戲碼 。如此的演出開銷不少,除了靠門票及私人贊助收入外,由於藝團屬於粵劇營運創新會旗下團體,因此亦受惠於政府「場地伙伴計劃」場地支援。[6]
筆者觀看的場次是7月15日日間的演出,戲碼以生旦的文場戲為主,都是坊間熱門的粵劇折子戲。演出在沙田大會堂演奏廳舉行,入座率不錯。演出日雖然懸掛一號風球,卻無礙現場熾熱的氣氛。觀眾除了是演員家人及劇團友好外,亦有很多欲一睹小演員風采的戲迷,特別是一班由粵抵港、來自唐家灣(唐滌生故鄉)兒童粵劇班的師生,台上台下,都十分融洽、熱鬧。
「聲輝」演員雖是業餘培訓,卻是專業表現。在資深導師指導下,盡量因人設戲,以戲帶功,按照同學不同程度及行當潛能教授不同行當的啟蒙戲,同時能平衡商業市場的需求,不致過份艱深乏味。
小朋友演粵劇,先不論唱做水平,只要淡淡定定,威威風風,漂漂亮亮,已經很出彩。因此,幼童五人版《鳳閣恩仇未了情》高潮迭起,成為演出焦點之一。如此的世界名曲本已深入民心,容易引起共鳴,加上兩對五歲的耶律君雄和紅鸞郡主扮相超萌,開始時小君雄一句詩白「異國情鴛驚夢散」已博得如雷掌聲,他們又仿麥炳榮單膝跪下、鳳凰女輕倚檀郎的經典甫士,讓人拍案叫絕。最後出場那位小紅鸞只有三歲,如此稚齡在台上唱做不慌不忙,與五歲小君雄從容展現老師編排的做手和功架,不禁令人喝采。
飾演《夢會太湖》西施一角的林心允只有九歲,表現不俗。她開首那段反線二王祭塔腔「魂兮渺渺,隨波飄蕩」,展現其出色的唱功,其發聲自然而具古典韻味,吐字和拉腔也很清晰,加上舞動絲帶時的身體韻律和鑼鼓、音樂配合得宜,讓人看得很舒服。
年紀小較易令人討好,反而十六歲卻是個不大不小的年紀,尤其是觀眾不再因為你是可愛寶寶而拍掌鼓勵,這時期的演員更需要上佳的心理質素和個人鍛練。今次 《幻覺離恨天》中飾演賈寶玉的利文喆正值這樽頸之齡,但整體上他還是發揮得不錯 ,能夠帶戲上場,令人頗有置身太虛幻境之感覺。戲演《紅樓夢》折子戲的難度,在於舞台上的寶黛情緣由原本情節龐雜的文學故事中濃縮剪裁而成,演員卻需要在一折戲的時間內向觀眾準確交代故事、人物情緒及關係。另外,由男生演賈寶玉,要做到淸秀雅致、剛柔並濟,與姊妹們耳鬢廝磨而不俗氣,除了表演技術外,還靠演員本身的悟性和氣質。賈寶玉開首那段「鴛鴦瓦冷」的「啊」字拉腔(《皈依佛》)和幾次叫喚「林妹妹」易學難精,搞不好痴迷會變成痴漢。幸好利同學的嗓音條件佳,中氣足而音色明亮,整體唱做從容、瀟灑,沒有令人生厭。
最後一提,難得在流行的鴛鴦蝴蝶派戲碼之外,藝團還悉心安排了一齣武生戲《楊繼業碰碑》。此戲碼見於京劇、豫剧等地方戲,亦是粵劇傳統排場,源於傳統戲《七虎渡金灘》,具傳承研習價值。粵劇流傳至今的曲藝版主要有大喉唱家郭少文的《楊繼業闖死李陵碑》及武生王靚次伯的 《楊繼業闖碑 》,而今次同學演的是「聲輝」藝術總監楊劍華師傅的編撰本。飾演楊繼業的莫鈞麟個子不錯,他披靠跳一字及僵屍等動作俐落,但唱功及腳底功夫尚待磨練,同時應多注意握刀及紮架的姿態和神韻,以表現楊繼業在落難中碰碑時的憤恨交織、從容盡節的心理狀態。話說回來,香港學習文武生的從藝者很多,武生卻是邊緣行當,培養困難(花臉、丑生亦如是)。如此具個性及特色的行當,豈能因六柱制及鴛鴦蝴蝶派盛行而淹沒﹖因此有同學嘗試學習武生,值得嘉許鼓勵。
無技不成戲,演員首要掌握基礎表演技術,才談藝術。寄望各位同學堅持不懈,多看戲看書,虛心學習,習而思之,必有所獲。
培訓目標不同的兒青團
香港的兒青團大多數靠私營藝團籌辦,一直只能見步行步、各有各做。千禧年後活躍藝團除了「聲輝」,還有「藝菁會」、「查篤撐兒童粵劇協會」、「揚鳴兒童粵劇團」、「千連芯青少年粵劇團」(近年已停止營運)及「雯藝軒青少年粵劇曲藝團」等(排名不分先後,藝團眾多,恕不能盡錄)。 這些兒青團除了自負盈虧,透過學費收益、自資或私人贊助營運,亦靠公帑資助,例如粵劇發展基金曾資助多個單項式的兒童/青少年粵劇培訓和演出計劃資助。[7]香港兩個活躍的兒青粵劇搖籃—劍心粵劇團及朗暉粵劇團,均長期向香港藝術發展局申請計劃資助舉辦兒青粵劇培訓班經費;同時也受邀籌辦康文署的社區粵劇推廣活動,從以往娛樂節目辦事處主辦的街檔演出至今日的社區節目辦事處舉辦的「十八有藝」演出,學員都有不少實踐所學的機會,能夠於舞台上實戰,令學員的藝術得以成長。
既然坊間不缺兒青團的培訓機會,那為甚麼香港本土粵劇演員的專業培訓總好像還未成氣候﹖從年青演員培育層面來說,「天虹」、「劍心」及「聲輝」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這又與藝團不同的辦學理念有密切關係 。
礙於戲行前景不明朗及人事複雜,不少教戲的老師其實並不鼓勵學生全身投入這個行業,最好只當演戲為業餘興趣。如「天虹」主理人於演後座談人會坦言,培訓計劃主要用以培育觀眾,以及推廣粵劇這項世界級非遺項目。以「劍心」為例,「趣緻查督撐」計劃可說是「大包圍」式教學目標﹕「深入淺出地教授粵劇唱、做、唸、打的技巧,培養學生對粵藝的興趣,從而培育粵劇新苗⋯⋯(透過於區內社福機構表演粵劇) 培養同學關愛社群的美德。」[8]雖然「劍心」已連續十多年受政府邀請舉辦「粵劇實踐計劃」, [9]但由於參與同學每年不同,唱做及把子工作坊的授課時數亦只有六十小時,化妝及服裝等體驗活動亦是一次過性質,在藝術培育上只能說是蜻蜓點水、讓同學到此一遊。計劃本身的設計,並不支援藝團跟進具潛質的學員,因此培訓力度、持續性及成效明顯不及「劍心」本身長期舉辦的兒青訓練班。
本文提及「天虹」和「劍心」旗下這兩個粵劇培訓計劃並不以培育演員為目標,但對於專業演員的育成卻有其重要功能。透過這些體驗式的計劃,藝團得以拓展及教育未來的粵劇觀眾,為專業演出衍生市場需求及民生需要,為粵劇演員提供實際的觀眾基礎。此外,計劃能協助觀眾提高欣賞以至鑑賞能力,長遠地鞭策及提升職業演員的表演水平。
至於人才濟濟的「聲輝」,則開宗名義以培育演員為己任,其匯演水平亦呼應了藝團「以研究及推廣粵劇傳統藝術為宗旨,積極培育粵劇觀眾及演員接班人。」的藝術目標[10]。開演前小演員們在幕後同心演唱「聲輝兒童/少年粵劇主題曲」,曲詞云「乳燕鶯雛,展翅飛翔」,亦印證主理人培育後學的心聲 。「聲輝」多位主演習藝多年,透過演出發掘及發展個人藝術特長及路向 。在眾多「聲輝」小演員中,譚晴、黃安晴、楊健平、區曉婷、張雅泳及方汶廸等都令筆者留下深刻印象,他們「成名」之時只有約7至11歲。[11]晃眼間十多年了,今次區曉婷粉墨登場,楊健平及譚晴亦以樂師身分參與演出,為師弟師妹打氣 。其實不少觀眾也期待,這班「聲輝第一代」可以再次踏上舞台獻技。同時又令人慨嘆,青少年期真是粵劇新苗流失的階段,今天演出這班「聲輝」同學,十年後又有多少人繼續參與粵劇呢﹖
從兒青團到戲班
人類由出生至八歲是腦部發展的關鍵期,亦是汲取知識、形成觀念以至奠定學習基礎的主要時機。[12]觀乎香港現時兒青粵劇訓練課程中,以「香港演藝學院戲曲學院」和「八和粵劇學院」較具規模及為人熟知,兩者都自設教學場地及具備基本師資,並以「具潛能的青少年」為招生對象,課程的年齡要求介乎九至二十歲。[13]坊間林林總總中小型的兒青粵劇訓練班,正好填補空隙,為九歲以下、尚未展現演藝潛能的學童提供學習粵劇的機會。事實上,內地較為人熟悉的粵劇學校「廣東粵劇學校」(現為「廣東舞蹈戲劇職業學院」)[14]和「小紅豆粵劇學校」[15]初期都是粵劇訓練班,慢慢才發展為現時的戲校模式。雖然香港的文化及社會環境暫時未有足夠條件設立專門為兒青開設的戲曲學校,但兒青團的發展,為此締造契機及基礎,未來造化,不得而知。如果說油麻地戲院是粵劇新秀的搖籃,兒青團可說是新秀的產房。過往不少表現突出的「八和」和「演藝」的學員都是帶藝學師,兩間學院則是兒青團學員進入專業/職業發展的中轉站以及加油站,在行業人脈、學業履歷等方面加以提升,同時學院具備為學童提供文化課程的教學資源及編制,提升同學辨析及鑑賞不同藝術的意識、視野及能力,為他們進入藝壇木人巷及更寬闊的藝術天地作準備,與兒青團實有互補互惠及相輔相承之效。
發掘及培育新苗是藝術傳承的老課題,在香港這個經濟都市,兒青經過DSE、投身職場或婚嫁等人生經歷後,不少具潛質的粵劇學員都悄然流失。誠然,當孩童踏入青春期的階段,生理和心理上產生變化,不可忽視。特別是孩子經歷轉聲期,如沒有專業及合適的發聲指導及心理輔導,可能引致倒嗓, 影響日後的演唱能力。粵劇以唱為主,以聲為先,聲線保護尤其重要。養聲期間,如能韜光養晦,調整心理,把握時機鞏固文化內涵及體格鍛練,仍可為長遠的演藝發展舖路。心理方面,年青人一方面渴望自主,不喜歡長輩的干預,另一方面迷惘於學業、事業、感情及家庭等成長問題。在這人生轉折期,適切的培訓、結伴同行的良師益友,加上理想的戲行前景及氣氛,能鼓勵及支持年青人堅持習藝及投身行業。近年,有學界機構致力將戲曲訓練與社會承認的資歷架構掛鈎,如香港演藝學院戲曲學院為學生提供高級文憑及學士課程、香港粵劇學者協會推行粵曲考級試等,正好回應以學歷為先的知識型社會中,粵劇青年及家長關心的前途問題。
香港不如中國及台灣般設立正規戲曲學校的教育體制,唯一提供戲曲學士課程的香港演藝學院戲曲學院,每年招收的戲曲本科同學人數其實並不多。不少畢業生在演藝市場上進退唯艱,不少都轉向周身刀的斜槓族發展。如此我們難免走入思考上的死胡同,既然在培育演員上內地比香港擁有絕對優勢,那麼香港專注做市場策劃,世界戲曲的中轉港和展演場地便好,為甚麼還要投放資源培訓本地演員呢﹖於此,回歸本文最初,香港是否真的再沒有具潛質的粵劇苗子?當社會各界及政府沉醉於粵劇這項世界級非遺項目的美譽時,大家願意付出多少代價識別資優學童、培育及認受這些本土演藝人才,努力營造可持續的演出環境及置票房於度外的藝術空間讓其自由發展?我們還在意和珍惜香港、國內或星馬粵劇的不同演出風格和傳統嗎?
早前越劇名家何賽飛批評戲曲承傳資金流向不明,基層演員基本生存的問題。[16]在香港,即使是老倌坐陣的職業粵劇戲班,單靠票房亦難以營運,更何況是青少年的新秀演出?那怎樣為青年人提供舞台實踐及謀生機會?相比戲行因社會情況引致的失業問題,各部門資深人員離職或仙遊,年輕人才嚴重流失,才是行業傳承最大的挑戰。 全球化的風潮下,人才流動已是常態 ,如此,良性的人才循環流轉及人力資源運用,例如防止新培育的人才流失及吸引人才回流業界等,以至創造持續發展、自我修復的市場生態,正是業界需要持久處理的問題。
除了演出機會,坊間不同的戲曲文化活動(如粵曲及粵劇比賽、戲曲交流及獎項頒發等)對年青人能否對戲曲產生歸屬感及成功感都很重要。在集體活動、藝術比拼的過程中,同學的個人技術等以提升,又能結交藝術同好,互相締結友誼,觀摩支持。試想近十年崛起的粵劇新秀,如謝曉瑩、陳禧瑜、吳立熙、譚穎倫、余仲欣、梁心怡、梁芷萁及林貝嘉等,大部分都經過不同的粵劇、粵曲比賽等洗禮,以至得到獎項嘉許,從而建立他們在舞台上的自信心及位置,因此這些「周年競技」及相關戲曲活動,對吸引及凝聚年青人有重要作用。
戲曲承傳在少年
按香港現行教育政策,家長必須安排六至十五歲擁有香港居留權的兒童接受普及基礎教育,但香港現時並沒有受社會認可及與大專學分銜接的中專戲曲學校,因此學童接觸粵劇,除了透過兒青團及分散在正規課程不同學科的零碎式粵劇教育外,家庭和社會氛圍極為重要。能夠以「兒童適宜」的形式和方法讓孩子接觸粵劇,如適切的故事題材、篇幅、形式(如繪本、動畫、有聲書、偶戲等),亦是當下發展要務。
戲曲承傳在少年。[17]讓孩童自小接觸粵劇藝術,有自由的選擇,也有選擇的自由。所謂老師領入門,修為在個人,讓學生學會學習、自我探索的教育概念,與近年學界採用的「413模式」類同,即老師以四分一課時授課,其餘時間促導學生自主學習。不論是師徒制、學院制、混合制,可以在孩子吸收能力及身體條件較佳的幼童階段接觸粵劇,都可增加培育新苗的機會。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有些重點培育的孩子可能最後選擇離開戲行,有些可能成為粵劇觀眾或不同形式的持份者,正是各自修行,這亦是兒青粵劇培訓的根本任務和歷史價值。
[1] 著名粵劇旦角尹飛燕以新編《花木蘭》(1972)奠定其正印花旦定位,近年文武生衛駿輝亦挑戰此角,在於此戲能展現她們允文允武、生旦兼擅的本領。
[2] 童子班指由兒童及青少年組成的粵劇訓練班,學員一般為10至18歲。所謂「倘有山高水低,各安天命」,童子班受師約管束,學徒儼如被師傅買賣的貨品。清代「慶上元」(培育名角有武生新華)、「采南歌」(培育名角有靚元亨)及「新少年」(培育名角武生新珠) 都是著名的童子班,見http://www.xijucn.com/html/yue/20150121/65227.html,瀏覽日期﹕2023年6月30日。
[3] 宣傳單張指演出由57位三至二十二歲的兒童/青少年演出。
[4] 《文匯報》1954年4月4日。
[5] 「戲曲視窗:五十年代香港粵劇神童班」,葉世雄,http://paper.wenweipo.com/2016/11/15/XQ1611150004.htm,瀏覽日期﹕2023年5月18日。
[6] 場地伙伴可獲優先訂租場地設施、免費工作間、額外宣傳安排和籌辦活動的部分節目費,以供支付製作、宣傳、職員和行政費用。 (康樂及文化事務署「場地伙伴計劃」序言,https://www.lcsd.gov.hk/tc/vps/index.html,瀏覽日期﹕2023年5月16日。)
[7] 如萃翔榮劇團「兒童粵劇曲藝獻知音」、耀鳴聲劇團「青少年粵劇展新姿」、梓銣藝叙天「兒童及青少年粵劇折子戲滙演」、彩虹仙子劇藝坊「粵劇新生代」培訓計劃等。(「粵劇發展基金2018-19年度工作報告」,粵劇發展基金網頁https://www.coac-codf.org.hk/tc/codf/work_reports/reports_1819.html,瀏覽日期﹕2023年6月22日。)
[8] 見劍心粵劇團「遊藝梨園樂」粵劇實踐計劃-要點及目標,https://www.abo.gov.hk/tc/eventDetail/1145,瀏覽日期﹕2023年5月16日。
[9] 劍心粵劇團自2009/10年度起獲康文署邀約參與「學校藝術培訓計劃」(現稱「學校演藝實踐計劃」),至今仍是唯一一個受邀籌辦計劃的粵劇團體,只是合作模式由初期康文署主辦改為近年由藝團主辦、康文署贊助經費及演出場地等,唯整體活動形式及內容大致不變。
[10] 見「聲輝粵劇推廣協會-本會簡介」http://www.singfaiopera.org.hk/,瀏覽日期﹕2023年5月17日。
[11] 2006年,楊健平和黃安晴稚齡演出《帝女花之香夭》、《霸王別姬》,大獲好評,不但登上戲曲雜誌封面,更被傳媒人形容為「香港真正的粵劇品牌」。
[12] 參考《學前教育課程指引》,2006,課程發展議會編訂,https://www.edb.gov.hk/attachment/tc/curriculum-development/major-level-of-edu/preprimary/pre-primaryguide-net_tc.pdf,瀏覽日期﹕2023年5月17日。
[13] 香港演藝學院戲曲學院設有「粵藝青少年導修計劃」,對象是九至十七歲具戲曲表演潛能的青少年,課程「旨在啟發學生對戲曲藝術的認識及興趣,並提供有系統的表演及唱腔訓練,從而提升戲曲表演的多元智能的發展及未來的可能性。」(「粵藝青少年導修計劃」課程簡介,https://www.hkapa.edu/tch/co,瀏覽日期﹕2023年5月16日)
八和粵劇學院的「青少年粵劇演員訓練班」以十三至二十歲具潛質的青少年為目標對象,四年制的課程包括唱功、基本功、把子功、毯子功及表演功,每年設有結業演出,培訓粵劇接班人。(「青少年粵劇演員訓練班」課程簡介,https://hkbarwocoa.com/activities/diagram,瀏覽日期﹕2023年5月16日)
[14] 「廣東粵劇學校」前稱「廣州粵劇學校」,2014年與「廣東舞蹈學校」合併,改名為「廣東舞蹈戲劇職業學院」。它的前身為1958年成立的「廣州市少年粵劇訓練班」(另稱「廣州市老藝人劇團附設少年粵劇訓練班」),由粵劇名宿白駒榮主理,錄取了一批年齡10至14歲的少年,培養出林錦屏、郭順霞、麥嘉等演藝人才。
[15] 「廣州市荔灣區多寶街小紅豆粵劇學校」於1986年成立,坊間稱為「小紅豆粵劇培訓班」。此校是廣州市一個小兒粵劇培訓機構,於學生課餘時間進行粵劇基礎培訓。學費全免,教學經費由街道辦事處每年撥出專款。學員年齡由3歲半至13歲,曾與香港及澳門的粵劇團體進行交流活動。
[16] 「越劇名家何賽飛痛批曲藝界現狀“戲呢?錢呢?到哪裡去了?”」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8P41197Ce/,瀏覽日期﹕2023年7月15日。
[17] 「戲曲承傳在少年」是雯藝軒少年粵劇曲藝團沿用多年的演出標題。本文構思之際, 該團戲曲導師、京崑名家楊明老師於內地離世。他生前用心培育粵劇學員吳立熙、吳國華及沈栢銓,已於梨園嶄露頭角。最後一位授業的少年學員羅雅禧,都是具潛質的粵劇苗子。楊老師功在梨園,教澤長存,願借此文致敬。